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独家||积极培育国家的外语能力
作者:
2017年02月21日

作者:北京语言大学党委书记、语言资源高精尖创新中心主任 李宇明教授

国家语言能力,是指国家处理国内外事务的语言能力。外语虽然是外国的语言文字,产自外国,来自异域,但外语能力却是国家的重要语言能力。当国家闭关自守之时,外语主要用来办理外交;当国家改革开放之时,特别是走入世界舞台聚光灯下之时,国家需要强大的外语能力来办理异常广泛的内外事务。例如:

国家走出去,语言需先行。“一带一路”倡议提出“政策沟通、道路联通、贸易畅通、货币流通、民心相通”,精心而思,这“五通”都离不开“语言支撑”。全世界约有语言六千来种,我国能够教授的外语只有70来种,外语能力远不能支撑国家的顺利出行。

国际社会不仅在双边关系中,更在国际组织、国际会议内。而我国,国际公务员队伍还相当弱小,国际组织、国际会议中的要员更少。如此局面,与我国的大国地位实不相称,严重制约了我国的国际话语权;当然,这也是国际社会的损失,在国际治理中不能充分借鉴中国智慧。造成这种局面的因素众多,原因之一就是国家的外语能力不足。

开放是双向的,大批中国人走出去,也有外国人走进来。外国人来中国,或观光,或开会,或学习,或经商,或工作,甚或定居。北京、上海等城市有韩国人聚集区,广州有非洲人的习惯活动区等。对来华人员进行服务,是“国内外事”;办理好“国内外事”,需要医疗、安保、通讯、市场、学校等社区外语人才。社区外语人才(不一定是英语人才)的培养,是颇需时日的。

在非传统安全的背景下,语言(包括外语)在国家安全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。维护国家陆海空和互联网的安全,经略深海、极地和茫茫太空,从事国际维和行动,保护走出去的产业和侨民利益等等,语言都已经成为重要的军事力量,需要进行“语言战备”。回顾“9.11”及其前的一段时间,美国因缺乏合适的外语人才而没能避开多次恐怖袭击。沉痛教训催生的美国“关键语言战略”,要求他们的军事、安全、外交人员等,要尽快掌握“关键语言”,而其“关键语言”多是它们假想敌国的语言。我国的国家安全和国防建设,外语语种需求涉及大量的“非通用语种”,甚至是其方言土语,不是现在的大学外语课程所能奏效的。

国家的外语能力还体现在计算机语言处理领域。从外语文献中自动获取信息、语言的自动翻译等语言智能,是信息化时代国力的重要表现。而要在语言智能的激烈竞争中获取话语权,甚至是领跑权,不仅需要计算机科学、信息科学的高度发展,更需要语言科学和外语学家的智慧贡献。

如此看来,在信息化时代,在全球化时代,在非传统安全越来越重要的今天,无论是外事、民事还是军事,无论是国内还是国际,都需要国家具有强大的外语能力。外语是外来之物,但绝非外我之物。为使国家拥有强大的外语能力,需从如下一些方面考虑:

首先要进行顶层设计,做好国家的外语发展规划。我国曾在20世纪60年代做过外语教育规划,近来有些部门做了非通用语种人才培养规划,做了以翻译为主的语言服务发展规划。这些规划对于外语事业的发展无疑是起了一些作用,但因这些规划都是局部的,对国家整体的外语能力提升还有欠缺。国家外语发展规划应从国家的“外语生活”出发,充分考虑国内国外需求和科学技术的发展,对公民外语教育、语种配置、人才培养、翻译服务、语言智能、特殊领域的外语举措等,做出统筹规划,做出长久谋划。

通过人口普查和专项调查,盘清国家外语人才储备情况。在此基础上建立国家外语人才库随时调用,组建国家语言服务团以满足国家各种外语需求。还应根据外国来华人员状况,适时对从事“国内外事”的社区服务人员进行外语培训;编写各种外语实用词典,研发多种便捷的外语翻译软件,以方便大众和一些专业人士应用。国家还要制定各种优惠政策,鼓励军队、外交、安全等特殊领域的工作人员掌握国家安全所需的外语语种。通过以上举措,全方位提升国家外语能力。

提升国家外语能力,教育是根本,应根据国家外语生活的需要进行外语教育改革。其一,改变中小学外语教育语种单一状况,根据学校所处的地理位置,鼓励中小学开设非通用语种。其二,大学外语专业要加大“复合语种”教育,特别要重视“外语+专业”的改革,由“学外语”向“用外语学”转变。其三,重视公共外语教育,应深刻认识到,非外语专业学生的外语水平,直接关系到国际公务员及国际组织、国际会议的杰出人物的培养,关系到国家的国际话语权。外语教育发展到今天,应当从外语人才的培养向公民的跨文化教育提升,通过外语教育来培养公民的多元文化意识、包容的文化态度,培养公民在不同文化间自由穿行的能力。

随着计算机语言处理技术的进步和信息时代的发展,语言智能正成为有巨大科学意义和社会意义的学科,直接关涉国家的语言能力。语言智能需要多学科协力,特别是语言学与信息科学、脑科学的协力。但是,由于教育上的文理分家,由于对人文学科事实上的忽视,特别是对语言学重视不够,已经影响到国家在语言智能领域的竞争。语言学在国家的学科目录中还不是一级学科,碎片般地分散在中国语言文学、外国语言文学、民族学、信息科学等不同的学科中,对内缺乏学科协调力,对外缺乏学科交叉力,严重制约着语言学人才的培养,并将严重影响语言智能学科的发展。为国家语言能力计,应更多思考人才培养中的文理融合问题,应重视语言学的学科建设问题。

发展国家的外语能力,观念很重要。不要把外语同母语对立起来,当代公民应具备双语或多语能力。不要把外语教育只看作是外语能力的训练,其实是在培养公民的跨文化能力和全球化意识。不要把外语教学只看作课堂内、校园内的教学活动,更要看到校园外的外语生活,看到国家处理国内外事务的外语需求。不要把外语教育看作对少数人的教育,而应看作当代社会的公民素质教育。廓清这些有关外语、外语教育的观念,才能积极培育国家的外语能力,才能培育出强大的国家外语能力。

拓展阅读——“国家语言能力”相关文献

  • Brecht, R. & Walton A. R. National Strategic Planning in the Less Commonly Taught Languages [J].NLFLC Occasional paper, 1993

  • 李宇明.提升国家语言能力的若干思考. 南开语言学刊,2011,(1).

  • 魏晖.国家语言能力有关问题探讨. 语言文字应用,2015,(4).

  • 文秋芳,2016. 国家语言能力的内涵及其评价指标。《云南师范大学学报》(哲学社会科学版)。2016, (2).

  • 赵世举.全球竞争中的国家语言能力.中国社会科学,2015,(3).